從制度逃避到治理空轉 雙少數政府的政治操作與人民代價

▲在民主政治中,少數政府本非罕見。真正的關鍵從來不在於「少數」本身,而在於執政者面對結構困境時,是選擇回到制度、承擔責任,還是選擇繞過制度、操弄對抗。(圖/總統府提供)

●張其祿、黃丙喜/ 國立中山大學政治經濟學系特聘教授、國家公益發展協進會榮譽會長

若說「不副署、不執行」已構成一場憲政秩序的制度性危機,那麼更值得社會警惕的,並不只是這一行爲本身,而是執政者隨後所選擇的政治路徑—以政治操作取代制度解方,並將由此衍生的代價,轉嫁給整個社會。

在民主政治中,少數政府本非罕見。真正的關鍵從來不在於「少數」本身,而在於執政者面對結構困境時,是選擇回到制度、承擔責任,還是選擇繞過制度、操弄對抗。過去一年半的政治發展,答案已愈來愈清楚。

逃避制度解方的政治路徑 從倒閣不談到對抗升高

面對「雙少數政府」的結構性困境,憲政體制原本並非毫無工具可用。當行政與立法之間陷入僵局,覆議、釋憲、內閣改組、聯合政府,乃至最終回到選民裁決的倒閣、解散國會與重新改選,都是制度內、合憲且負責任的出口。

然而,執政黨卻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
一方面,執政者寄望以「大罷免」翻轉國會結構,試圖將治理困境轉化爲政治動員與對抗。但結果卻是 32:0 的全面潰敗—不僅未能改變國會現實,反而清楚揭示社會並未買單這種動員邏輯。這不只是一次戰術失誤,更是一場政治正當性的重大警訊。

另一方面,在罷免路線宣告失效後,執政者轉而以「不副署、不執行」作爲新的政治籌碼,實際上是在對賭在野陣營不敢倒閣、不願承擔全面改選的政治風險。這種策略的本質,不是治理,而是僵持;不是負責,而是拖延。

當行政權既不願接受國會多數,也不願回到制度所設計的出口,剩下的,就只是不斷升高的對抗與對體制耐性的消耗。

一年半的治理空轉 政治僵局轉化爲民生與外交的真空

政治僵局從來不會只停留在政壇,它終究會反映在人民的日常生活之中。過去一年半,「政治能量用於對抗、卻無力於治理」的後果,已逐漸浮現。

在內政層面,少子化問題持續惡化,臺灣生育率幾近全球最低,已不再只是社會問題,而是真正的國安危機;產業結構失衡,所得與世代分配的不均持續擴大,青年與中產階級的向下流動壓力日益沉重,社會貧富差距創下新高。甚至連國際權威期刊《經濟學人》(The Economist)都以「臺灣病」形容此一結構性困境,直指其爲臺灣經濟與社會發展的重大隱憂。

此外,錯誤能源政策的副作用也不斷浮現,而詐騙問題的全面失控,更直接侵蝕人民對國家基本治理能力的信任。

在對外事務上,情勢同樣令人憂心。面對關稅與經貿壓力,政府缺乏清楚的談判策略與產業緩衝設計;軍購支出不斷攀升,卻難以向社會說清楚其整體戰略整合與財政可持續性;兩岸關係持續緊繃,但除了意識形態動員之外,看不到任何風險控管與危機降溫的制度性安排。

當政治能量被全面投入政黨攻防,治理自然只能空轉。

半總統制的先天缺陷 與政黨惡鬥的後天失調

臺灣的半總統制,本就高度依賴政治自制與協商文化。在總統與國會可能分屬不同政治陣營的制度設計下,體制能否順利運作,取決於執政者是否願意包容妥協,並尊重責任政治的基本邏輯。

不幸的是,當制度的先天缺陷,遇上高度極化的政黨對抗,其結果往往不是制衡,而是癱瘓。

當行政權選擇以意識形態動員取代制度協商,當政治衝突被不斷包裝爲「立場對立」而非「責任選擇」,最終付出代價的,從來不是政黨,而是人民的生活品質與整個社會的韌性。

民主不只是投票與對抗,更是一套承擔後果的制度倫理。若政治菁英只願意享受權力,卻拒絕承擔制度所要求的風險與責任,那麼再完備的憲政設計,也終將被消耗殆盡。

制度需要出口 民主不能只剩對抗

回到根本問題:當雙少數政府已無法有效治理,當制度內的協商機制全面失靈,民主政治真正需要的,不是更高強度的動員對抗,而是一個願意承擔後果的制度出口。

倒閣,從來不是政治冒險,而是憲政設計中,用來終止僵局、重啓政治正當性的安全閥。拒絕使用這個出口,卻以非常規手段撐住權力,纔是真正將整個體制推向風險的作法。

當政治一再選擇逃避制度,人民終將對制度失去耐心。這不只是某一屆政府的問題,而是整個民主體制是否仍具備自我修復能力的關鍵時刻。

制度不能只被利用,卻不被尊重;民主不能只剩對抗,卻沒有裁決。否則,臺灣所付出的,將不只是一次政治僵局,而是一段漫長而昂貴的治理失能期。

▼回到根本問題:當雙少數政府已無法有效治理,當制度內的協商機制全面失靈,民主政治真正需要的,不是更高強度的動員對抗,而是一個願意承擔後果的制度出口。(圖/總統府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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